皇后娘娘的不请自来，显然在皇帝的预料之外。

而他的表情一片平静，像瞬间冰封的湖面将一切生机都冻在平静之下。

皇后的软轿被人抬进殿里。在长达几分钟的安静里，大家什么都不做，只看着皇后落定在皇帝身边，轻飘飘地，把冰封的湖面击碎。

“皇上，这么热闹的宴席，怎么不叫臣妾？”

皇后娘娘褪下华服，只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素衣。

“皇后昨日忙了一天，朕想让你多休息一下。”皇帝微微一笑，恰是一副举案齐眉的模样。

“无碍，臣妾一个人在未央宫也睡不踏实。”皇后把头转向言子夜亲切道，“言姑娘，你也忙活了一天，昨夜睡得可好？”

“回禀娘娘，民女睡得......还行。”言子夜吞吞吐吐。

“可我听张嬷嬷说，你昨天很晚才出宫，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？”皇后温言细语，却在言子夜心上重重一击。

言子夜脑子飞速旋转，捡着话说：“昨日出宫时，张嬷嬷说娘娘邀请我去未央宫小叙，可我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娘娘来。张嬷嬷说娘娘记错时间了，让我择日再来。”

既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，那就大家一起装。言子夜嘴角上扬，绷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。

“张嬷嬷呢？朕怎么不见她与你同行？”皇上打量一圈皇后身边的婢女说。

皇后道：“张嬷嬷病了，我让她休息几日再当差。”

皇帝点点头，皇后继续道：“陛下，臣妾行动不便，身边少不了伺候的人。张嬷嬷虽然伺候臣妾多年，但毕竟年纪大了。陛下能不能再多拨几个丫鬟给臣妾？”

皇帝：“这个好说，回头让内务府挑几个机灵的姑娘给未央宫送去。”

皇后指了指言子夜：“我看这位言姑娘就机灵的。我要她。”

在场的人都为言子夜捏一把汗。

“朕不同意。”

皇帝的话从头顶飘来。

“朕想把她留在重华殿。”

言子夜手里的酒杯晃了晃，洒出酒沿着银盘瓷碗蜿蜒前行。

重华殿除了一帮太监侍卫，宫女嬷嬷都是从小被送进皇宫精挑细选选出来的。言子夜一个外来丫头，啥也不懂，皇帝要留她在重华殿，任谁都听都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霍瑛在桌子底下早已握紧了拳头，可面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官，他不敢造次。

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帝一眼，淡淡地说了声“喏”，便不再答话。

言子夜正欲开口，却被太傅大人一眼瞪回去。

“皇上，能容老臣讲几句话吗？”太傅站起来。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站起来。

“大人请讲。”皇帝说。

“皇上想以什么身份把言姑娘留在重华殿？”

皇帝微微一愣：“当然是丫鬟的身份。”

太傅点点头：“这便是了。重华殿的丫鬟没有三五年的训练不能当差，当差前需要老嬷嬷的举荐，九族亲戚的审查，但凡有一项不过关都不能进入重华殿当差。言姑娘虽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，但她毕竟是宫外女子，对宫内尚且十分陌生。陛下可否给她一点时间，让她先习得宫中规矩，成为一名合格的宫人，再入重华殿当差。”

太傅居然搬出了“规矩”这张牌。言子夜觉得跟皇上讲“规矩”，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|霜，活得不耐烦了。

大殿上还回荡着太傅的声音，皇帝只是看着他，没说话。太傅不敢抬头，其他人也默不作声。

“朕作为一国之君，连选个丫鬟也要看大人脸色行事吗？”皇帝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太傅脸上。

太傅立马跪了下去：“老臣并非此意。臣只是担心姑娘服侍不好皇上，惹皇上不开心。”

“服侍得好不好，不由你说了算。”皇帝一巴掌拍到桌面上，筷子应声落地，像刑场监斩官扔出的令牌，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太傅面前。

太傅伏在地上，纹丝不动。场面一度陷入僵局。言子夜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太傅旁边。

“陛下看得起民女，是民女修来的福分。但民女也有个条件，请陛下先放了我的家人，我自会去重华殿报道。”

言子夜感到身后有两道寒光朝自己射过来，霍瑛和言子茗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
这次不比上次，皇帝似乎铁了心要留她入宫。她所在乎的人又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，言子夜不敢赌，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还有皇后，进门的肃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