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泥沼底部爬出来,逃得远远地到干净的地方去。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。要是能在那里重新开始的话多好啊。
蓝天上的白色飞机云延伸到远方。到底延伸到哪里呢?我这么想着,脑中浮现了一段话。
“内心软弱的人会伤害比自己更软弱的人。那被伤害的人除了忍耐或寻死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吗?没有这种事。你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此狭隘。现在这个地方活不下去的话,到别处避难不就好了吗?我是这么想的。逃到安全场所并不丢脸。我希望你们相信这广阔的世界绝对有自己的安身之处。”
说这种话的,没错,自然是劝世鲜师。几个月前在电视上说的。在这种情况下想起来,真是讽刺。就算我从这里逃出去,一个中学生要怎么活下去呢?在哪睡觉吃什么呢?会有人给逃家的中学生饭吃吗?有地方肯雇用我工作吗?现在这世道一文不名要怎样活下去呢?到头来大人只能从大人的观点来衡量小孩的世界。
“我在你们这个年纪,成天都离家出走,跟同伴在一起鬼混。虽然如此我从来没想过要死。……因为有同伴在。”
那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事吧。现在可不一样了。根本没人要同伴,而且这种玩意本来就不存在。到头来我能活的地方只有这个家。爸爸工作、妈妈守护的这个家。我唯一的安身之处。
爸妈要是感染爱滋病毒可该怎么办啊?那样的话比我先发病,早早死掉的话,我也活不下去了。
绝对不能感染他们。
这是不得不在泥沼中生存的我,人生最后的目标。
活在泥沼中的我成天都在流眼泪。但不是因为难过才流泪。
早上醒来,首先因为今天自己还活着而喜悦流泪。拉开房间的窗帘,沐浴在阳光下,什么也没做就可以因为新的一天开始而流泪。
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到让我流眼泪。我还能在摆满了我喜欢的菜的餐桌旁吃几次饭呢?这么想就泪流满面。为了纪念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,吃了一口以前讨厌的最中饼,竟然好吃到我眼泪都流出来了。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想过要吃呢?
听到大姐怀孕的时候,新生命诞生的感动让我流泪。虽然想直接跟一直都对我非常温柔的大姐说:“恭喜你,”但我只能自己一人流着眼泪,暗暗祈祷小宝宝健康地生下来。
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。想到自己大限将至,虽然充满了恐惧,但我觉得每天都过得比以前充实多了。
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。
春假结束了。
我升上国中二年级,虽然知道这是义务教育我非得去上学不可,但我没办法去学校。我是杀人凶手。去学校的话班上同学一定会制裁我。那些家伙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狠狠欺负我。总有一天会被杀。我不能去那种地方。
此外我还担心一件事。妈妈会让我就这样不去上学吗?从开学当天起我就装病,但应该已经撑不下去了吧!妈妈是会生气还是哭呢?两种我都讨厌,但是我绝对没办法老实跟她说我不能去上学的原因。
要是妈妈知道事件全部真相的话……
我把渡边杀害的森口女儿的尸体扔进了游泳池。只是这样妈妈就已经非常震惊了。要是她知道其实杀害小孩的是我,而且是蓄意的话……要是她知道我成为恐怖复仇的对象,感染了爱滋病毒的话……
她一定会发狂吧。而且要是被断绝亲子关系怎么办。我最怕的就是被赶出这个家。那对我而言跟死了没两样。
然后妈妈到我房间来了。
出乎我意料她没有逼我去上学,只是拜托我去一次医院。说只要诊断出有心病,就可以慢慢休息。
我生病了吗?
要是去医院被发现我感染了怎么办?要是妈妈知道了怎么办?我担心得要命。但要是情况不妙的话逃走就好了。总比被迫去上学然后被杀掉要好。
结果我根本不用担心,医生很简单地就开了诊断书。叫做什么“自律神经失调症”的病。我根本搞不懂。但是全国好像有很多患了这种病不去上学的国中生。听到这话妈妈似乎颇能认同,不知怎地露出满意的样子。总之这样一来就可以放心不去上学了。我松了一口大气。
离开医院后我重新环顾四周。早上出门的时候很紧张所以没想到,其实这是自从那天以来我第一次出门。我对自己能够正常呼吸感到很惊讶。说不定我虽然不能去学校,但是可以出门呢!
我仿佛试探般地把头探出泥沼外,深深吸了一口气,突然瞥见车站前汉堡店的招